茶摊上使用的只是山间所处的陶壶陶碗,于贺章为示诚意,缓缓煮茶,但宁忌与曲龙珺自然是不喝的。待热茶斟上,只听那于贺章方才说道:“也不知两位少年英雄,此次来到福建,所为何求。”
曲龙珺冷着脸看着他:“方才说的是,你有一番话,如今坐下,倒成盘问了?”
“绝无此意。”于贺章一笑,“只是有些事情,能知道两位的目的,那便更好说一些……也罢,那接下来,便由于某自己说一说,只是不知道,两位对于福建的情况,是否熟悉。”
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这次倒并不等两人回应了,道:“福建一路,自古说的是七山二水一分田,这边崇山峻岭众多,虽然看来风景不错,实际不是什么好地方,太平时节乃是流放之地,每至乱世,方有流民从各地迁入。因为是从外地而来,因此称为客家,也是因为大批大批的外乡人,在这等蛮荒山野生存不易,因此抱团而居,宗族内部,颇为团结。”
他笑了笑:“但是,虽然是生存如此不易的地界,可我福建一地,多年以来,颇服王化,过去各个宗族总是以出一名读书人、售于帝王家,为一等一的盛事,这是我福建人懂得的大义。而说到这些年,最大的事情是什么呢?靖平之耻、江南沦陷,前两年……新君走投无路,一路经海路至福州,这其实也是我福建众人,打心底里,感到荣幸的盛事。”
“可是,这件事后,事情却不如我们想的那般好。”
于贺章喝了口茶,顿了顿。
“两位少侠,自外头过来,往日里,我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里发生的事情。新君来到此地后,我们大部分人,自然是打心底里的拥戴,可是啊……去年便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有人密谋、有人行刺、有人造反。去年年中,几个大海商被打,年底,福州附近有几个大宗族,蒲家、陈家、荣家,行大逆不道之事,刺王杀驾,被新君击破后,便皆被抄家,几个宗族中幸存之人,如今还在被朝廷通缉。在外人看来,恐怕委实是多事之秋。”
他说到这里,对面的曲龙珺微微笑了起来:“倒是诸位昨晚口口声声诛杀黄狗,恐怕这件事情,你们倒也不站这位陛下这边吧。”
“龙少侠明察秋毫。”于贺章并不掩饰,笑着抬了抬茶碗,“在外人看来,恐怕整个福建,是许多人不服王化,总想着给新君添乱,又屡屡被识破。可今日在明眼人面前,于某只说一件事,自新君来后,只浦城县一地百姓的赋税,便比往日里增加了一倍有余,甚至许多时候,还有官兵百姓之间相互厮杀的惨剧发生。”
“这是为何呢?”曲龙珺问道。
于贺章顿了顿,方才缓缓开口:“……究其原因,当然有许多,但最主要的……恐怕还是新君年轻气盛,被身边众人蛊惑,大肆任用新人,不用老人任事。这两年,从上头派下来的官吏,行事专横,手段粗暴,每每掀起民怨,甚至打死了不少乡民。两位,你们看浦城这地方,本就山多田少,生活艰难,此时赋税又加了几乎一倍,福建山民,民不聊生啊……”
他这一番话,说得痛心疾首,大义凛然。曲龙珺却是一阵冷笑:“我虽未去打探,可想来这一倍赋税,也未必是因为皇帝加上的吧。”
于贺章抬了抬手:“龙少侠明察秋毫,但对于此事,两位一路南下,自有分晓,于某也不必在这里骗人。福建一地山高林密,各地山民结寨自保,本就无奈,过去山民的赋税,由本地乡老征集,赋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许多钱收上去,本就要花在自己寨子里的,可新君来到福建,带的官兵足有二十万之众,他要养兵,从哪里捞钱?便派了各种官吏过来,以种种借口打压乡老,只想将钱收上去用于养兵……穷兵黩武,莫过于此。这些事情,两位慢慢便会了解。”
他对这件事情说得极为自信,宁忌那边也笑了起来:“难怪,说白了于员外干的是造反的大事业,莫不是想要邀我们兄弟入伙?”
“绝无此意!绝无此意!”于贺章却是坚决摆手,“造反这样的事情,谁敢去做啊,两位英雄,福州还几个家传渊源的大族,如今坟头的血腥味都还没散干呢……新君乃是战场上杀出来的有为君王,其下韩公镇海军、岳公背嵬军,哪一支不是兵强马壮,即便结整个福州之力,谁敢当其前锋。此事提也休提,于某今日拦下两位,倾诉衷肠,也绝非为的此等不智之事。”
宁忌此时倒来了些兴趣,也不装高冷了:“那你们想要干什么。”
于贺章低头端着茶碗,沉默了片刻:“这便与方才在下问的问题有关了。”
他抬起头望着两人:“两位……福建人苦啊。陛下被蒙蔽,用人不查,导致奸佞横行,民不聊生,可即便起兵造反呢?几个大海商、大宗族车鉴在前,谁也打不过陛下的军队。去年甚至还有人行过刺,可是啊,朝廷鹰犬铁天鹰聚集了一帮恶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