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三郎君,这么早就来啦!”朱铭朗声笑着出来迎接。
白崇彦立即介绍:“这位是洋州通判李相公之子,李家二郎,含章可贞兄。”
一听是州判之子,父子俩连忙见礼。
李含章微笑作揖,既未表现得热情,也没表现出不屑。
白崇彦又让几个跟班上前,说道:“六十贯钱,全都已带来。至于那几亩山地柴林,也值不得多少,便赠予两位了。”
“不可,”朱国祥立即拒绝,“该多少便是多少,田产怎能赠予?”
白崇彦道:“大郎莫要推辞,真不值得几个。”
朱国祥坚持道:“情归情,理归理。如果三郎君非要赠予,那支毛笔我们就不卖了!”
听父亲这么一说,朱铭也附和道:“的确如此,田产不可赠予。”
父子俩初来乍到,莫名其妙接受别人田产,等于欠下了白家天大的人情。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不便于今后平等相处。
收下此田,因果缠身,就跟白家绑定了。
当然,会有这种想法的都是君子,贪利小人巴不得可以白捡。
“这……好吧。”
白崇彦只能作罢,同时又觉稀罕,居然送田产都送不出去。
此时此刻,李含章的眼神却微变,他本来没把父子俩当回事,现在却感觉这两人特别有趣。
一对三餐不继的父子,被迫顶着流言蜚语,寄住在寡妇家里乞食,竟然不被田产诱惑拒绝馈赠。
放眼全国,有几人能做到?
小厮们抬着四个箩筐过来,框里装着的全是铁钱。
在无法使用交子的时候,四川的“大宗”交易,都是直接称斤数的。质量好的铁钱,十三斤为一贯;质量差的铁钱,二十五斤为一贯;甚至有五十斤为一贯的烂钱。王安石改革铁钱后,终于变成六斤为一贯。
只能称重量,根本没法数,可以这么联想,让你数几万块钱的硬币有多恐怖。
眼前这60贯铁钱,都是王安石之后的新钱,总重量有300多宋斤(1宋斤约为640克)。
昨天还一文不名的父子俩,瞬间就有钱了,而且还是几百斤钱。
朱铭看着箩筐,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这年头经商,真是力气活啊。
别扯什么交子,那玩意儿已经无人问津了。
在官方发行交子之初,各种制度其实非常完备。
首先必须有本金储备,36万贯储备金发行一界交子,确保可以随时兑现。其次,每界交子的有效期是两年,期限一到,回收旧交,发行新交。最后,交子可以用于交税,官府不得拒收,提高交子的信用度。
王安石主导变法,交子从此走向崩溃。
由于变法采用激进的财税新政,全国各地都需要拨款,再加上北方战争又起,国库空虚之下,只能滥发纸币补亏空。并且不再回收旧交,纸币快用烂了,你自认倒霉吧,反正官府不给兑换新的。
当时的四川老百姓,特别是四川商人,恐怕都想把王安石给掐死!
苏轼作为四川人,反对变法再正常不过。
搅乱了四川金融市场咋办?王安石只能搞铁钱改革,把四川铁钱的币值稳定下来,否则四川当时就被他玩崩了。
类似的事情,也在其他地方发生。
王安石的变法内容,有利于江南、两淮、河南。但放诸全国范围内,特别是在西南、西北和华北,可以说很多新法都属于恶政,因为这些地方的发展度还不够。
当时反对变法的旧党,大部分都来自北方,他们根据自己家乡的情况,自然而然认为王安石在乱搞。
司马光站在北方人的角度看问题,王安石站在南方人的角度看问题,他们能尿到一个壶里才真真见鬼了。
“麻烦抬到屋里。”朱铭对那几个小厮说。
白崇彦问道:“不称一称?”
朱铭笑道:“几斤铁钱而已,还称个啥?”
“哈哈,也对。”白崇彦乐道。
看着几箩筐钱被抬进去,李含章翘起嘴角,更觉这个少年有点意思。
朱铭说道:“上山看地吧。”
白崇彦道:“看地且不急。今日采茶,可先观采茶盛况,再取灵泉之水煮新茶品尝。”
朱国祥说:“我去叫祺哥儿起床,把他也带上。”
白崇彦和李含章都穿着木屐,还是类似谢公屐的玩意儿,适合登山。
朱国祥没有登山鞋,便把布鞋脱了,赤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