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康王北迁登基,天下瞩目。小太子要到那时才能在接踵而来的消息中知道,这一天的西北,已经随着小苍河的出兵,在雷霆剧动中,被搅得天翻地覆,而此时,正处于最大一波震动的前夕,无数的弦已绷至极点,一触即发了。
小苍河的傍晚。
宁毅正坐在书房里,看着外面的院落间,闵初一的父母领着小姑娘,正提了一只灰白相间的兔子上门的情景。
苦惯了的农人不擅言辞,宁曦与闵初一在捉兔子期间受伤的事情,与小姑娘关系不大,但两人依然觉得是自家女儿惹了祸。在他们的心目中,宁先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他们连上门都不太敢。直到这天出去逮到另一只野兔,才有些胆怯地领着女儿上门道歉。
身形偏瘦但精神已经好起来的苏檀儿接待了他们,然后将伤势已痊愈的宁曦打发出去跟小姑娘玩了。
“将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好过。我家相公说,男孩子要经得起摔打,将来才能担得起事情。闵家哥哥嫂嫂,你们的女儿很懂事,山里的事情,她懂的比宁曦多,往后让宁曦跟着她玩,没关系的。”
他收回目光,伏首于桌边的工作,过得片刻,又拿起手边的几分情报看了看,然后放下,目光望向窗外,微微失神。
黑旗军破延州、黑旗军于董志塬破铁鹞子,如今军队正于董志塬边扎营等待西夏十万大军。这些情报,他也反反复复看过许多遍了。今天左端佑过来,还问起了这件事。老人是老派的儒者,一方面有愤青的情绪,另一方面又不认同宁毅的激进,再接下来,对于这样一支能打的军队因为激进埋葬在外的可能,他也颇为着急。过来询问宁毅是否有把握和后手宁毅其实也没有。
战术推演所能达到的地方有限,首先对于军心的推测,都是模糊的。如果说延州一战还尽在推演和把握当中,董志塬上的对阵铁鹞子,就只能把握住一个大概了。黑旗军带了大炮、火药,只能估测将来有机会遇上铁鹞子,如果之前战局不激烈,大炮和火药就藏着,用在这种关键的地方。而在董志塬之战过后,早先的推演,基本就已经失去意义。
七千人对阵十万,考虑到一战尽灭铁鹞子的巨大威慑,这十万人必然有了防备,不会再有轻敌,七千人遇上的将会是一块硬骨头。此时,黑旗军的军心士气到底能支撑他们到什么地方。宁毅无从估测了。同时,延州一战之后,铁鹞子的溃败太快太干脆,未曾波及其他西夏军队,形成雪崩之势。这一点也很遗憾。
西夏十余万可战之兵。仍旧将对西北形成压倒性的优势,铁鹞子覆灭之后,他们不会撤离。一旦黑旗军后撤,他们反而会继续攻击延州,甚至攻击小苍河,以此时种家的实力、折家的态度来看,这两家也无法以主力姿态对西夏造成决定性的打击。
综合这些。此时对于前线。宁毅已经不再是决策者,他也只能微带紧张地,等待着下一步发展的消息,是战是走,是胜是败,又或者是要动用青木寨这是一个长期经商,外围已经被附近势力渗透成筛子的地方,颇为敏感而这就得将女真人乃至于周围势力的态度纳入考量。那便是一场新的战略了。
但总的来说。这次的出击,其在大体上宁毅是满意的。破延州、破铁鹞子,都证明了黑旗军的军心和战力已经到了极高的程度。而这满意又带着些许遗憾,横向对比过来,女真人出河店大捷,三千七破十万,护步达岗,两万破七十万,而在尚没有完备攻城器械和战法不算熟练的情况下,半日攻破上京城他们可没有火药。
此时的这支华夏黑旗军,到底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士气是否已经真的坚不可摧,横向对比女真人是高还是低。对于这些,不在前线的宁毅,终究还是有着些许的疑惑和遗憾。
其实如同左端佑所说,热血和激进不代表能够明事理,能把命豁出去,不代表就真开了民智。哪怕是他生活过的那个年代,知识的普及不代表能够拥有智慧,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在自主和智慧的入门要求上亦即世界观与人生观的对立统一问题上都无法过关,更何况是在这个年代。
破除儒家,改变一些东西,塞进去一些东西,无论话说得多么慷慨,他对于接下来的每一步,也都是走的战战兢兢。只因路已经开始走了,便没有回头的可能。
他忧虑了一阵前线的情况,随后又低下头来,开始继续归纳起这一天与左端佑的争吵和启发来。
……
黑旗军驻地,铁鹞子俘虏拓吉被押着从帐篷间走过去,周围喧闹成一片,他用并不熟练的汉语能力努力地听着,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押出来之前,他还在跟一同被俘的同伴低声说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这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