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求利益,忍下杀父之仇,斩却私欲,只求强大自我。于玉麟知道眼前的女子毫无武艺,若论伸手,他一根指头就能戳死她,但这些时日以来,她在他心中,一直是当得了可怕两个字的。他只是已经想不通,这女人从头到尾,求的是什么了。
这一次女真二度南下,天下大乱。虎王的朝堂内部,有不少声音都在建议,取青木寨,打武瑞营反贼,如此,可得天下民心,就算打不过武瑞营,趁虚谋夺青木寨,也是一步好棋。但楼舒婉对此持反对意见,苗成当堂指责,她与那弑君反贼有旧,吃里扒外。
这些朝堂政争发生时,于玉麟还在外地,随后不久,他就收到楼舒婉的指示过来,拿着田虎的手令,在今日把苗成一家给弄死了。
灯火的光芒之中,还能看出女子昔日精致的面容轮廓,她抬起头来,与于玉麟打了个招呼,道了声谢,笑容也并不温暖,然后又低头看桌上的几份东西了,于玉麟赞了几句:“楼姑娘好手段……”后,问道:“青木寨的事情,楼姑娘为何主张不动手?”
“他们是天下之敌,自有天下人打,我们又不见得打得过,何必急着把关系闹僵。”女子随口回答,并无丝毫犹豫。
“然而,弑君之后,青木寨根基已动。据我所知,这几年凭借地利,青木寨所获甚丰,若能趁机取了,于我方颇有裨益。”
“就为他些许根基浮动,就忘了那武瑞营正面迎战女真人的实力?”楼舒婉笑了笑,然后将桌上一份东西推出去,“那宁立恒去到青木寨后,第一件事,颁布这‘十项令’,于兄可曾看过?”
“我听说了,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不是没用,这十项令每一项,乍看起来都是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第一项,看起来很拗口,吕梁乃吕梁人之吕梁,一切法规以吕梁利益为标准,违背此利益者,杀无赦。第二项,个人私产他人不可侵犯……十项规条,看起来只是些老生常谈的道理,说一些简单的,大家都知道的赏罚,然而规矩以文字定下,根基就有了。”
楼舒婉语气不快,平平淡淡的,在这里将目光收回来,顿了顿:“这十项令,拿来之后我看了两个月,然后几乎是照抄一份,写细之后交给虎王。过不多久,虎王应该也要将命令颁布出来。青木寨因弑君之事,受很大压力,确实根基浮动。我们这边并无问题,按部就班,是我们占了便宜了。”
于玉麟皱了皱眉:“就算有次作用。青木寨毕竟是受到了影响,与我方不该动手有何关系。”
“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对这样的人,若无打死他的把握,便不要随便惹了。”楼舒婉勾了勾嘴角,看起来竟有一丝惨然,“他连皇帝都杀了,你当他一定不会杀到汾州、威胜来吗?”
于玉麟有片刻默然,他是领兵之人,照理说不该在战斗的事情上太过瞻前顾后。但眼下,他竟觉得,不无这种可能。
那宁立恒看起来理智稳重,发起飙来,竟当庭把皇帝给剐了,与天下为敌,毫无理智,根本就是个疯子!
窗外火焰还在燃烧,楼舒婉看了一眼:“好在他如今去到西北,想要站稳。并不容易,不说朝廷的军队,这次女真南下。西北空虚,西夏王极有可能会抓住机会,收复横山,甚至南下武朝。他的日子难过,也必定使出浑身解数。论运筹布局,我不如他太多,论眼光谋划,我一介女流,局限也大。有他当老师。我一定在背后统统的,学起来……”
火光肆虐。楼上平静的语气与单薄的身影中,却有着铁与血的味道。于玉麟点了点头。
“也是。他挡不挡得住西夏,也难说……”
****************
同样的火光,曾经在数年前,南面的杭州城里出现过,这一刻循着记忆,又回到齐家几兄弟的眼前了。
小苍河,落下的雪花里,齐新勇、齐新义、齐新翰等几人看见了独身过来的女子。那女子不算高挑,但体型匀称,脸偏圆,颇为美丽,但也显得有些傲然,她走过来,将身后的长盒子立在地下。
宁毅麾下的武者中,有几支嫡系,最初跟在他身边的齐家三兄弟,统领一支,后来祝彪过来,也带了一些山东的绿林人,再加上后来收下的,也是一支。这段时间以来,跟在齐家兄弟身边的百十人大都知道自己老大与这南方来的霸刀有旧,有时候摩拳擦掌,还有些小摩擦出现,这一次女子独身前来,河边的这片地方,不少人都陆续走出来了。
河边有风,将她身上的衣袂抚得猎猎作响,发丝也在风里 -->>